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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流行病学和人类学研究表明，从童年期虐待，到成年后遭遇的种种逆境，各种各样的社会决定因素是精神心理疾病出现和迁延不愈的最强风险因素。精神卫生从业者无需专门研读流行病学文献，就能理解这种深刻的关联——几乎每位求助者的人生历程都在提示这一点。
我们会诊断一个人患有
然而，尽管意识到单纯治疗症状是不完整且不充分的，大多数从业者的日常工作仍仅限于开具药物处方或提供心理治疗——大家因种种原因不敢直接触及社会决定因素。最常见的是，这些因素看似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我们不知道如何在极其有限的诊疗时间内处理这些因素；担心“管闲事”会打开潘多拉魔盒，使临床工作不堪重负。更根本的原因在于，大家认为这不属于临床医生的职责范畴。这样做的后果也显而易见：患者常常因认为我们提供的治疗无法根治症状的“根源”而拒绝配合，导致治疗中断、症状复发及慢性化。
那么问题来了：当精神疾病的社会决定因素看起来如此复杂，并且与临床实践相距甚远，作为忙碌的从业者，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这个问题尚未得到充分的探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用于评估临床治疗手段的研究设计在评估社会决定因素干预措施时并不好用。这正是大多数治疗指南对此讳莫如深的原因。尽管证据存在缺口，我们无需等待研究指引方向，完全可以凭常识行事，尤其当干预措施几乎或完全无害时。
首先，在患者层面，仅仅是引导他们讲述患病经历，尤其是他们对于症状成因的看法，就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我们无法针对我们不知道的问题进行干预。我们可以鼓励患者参与那些他们所回避但可以带来回报感和愉悦感的活动，这正是行为激活疗法（所有精神心理干预措施中成本收益比最高的一种）的核心所在；尤其是那些能让患者接触社会世界的活动，值得考虑。例如，参与社区事务（如志愿者），置身自然环境（如去公园散步），或寻求社会支持（如安排与重要的人会面）。
在患者亲密社交圈的层面，我们可以让患者的亲友参与进来，探讨如何支持患者的康复进程。我们可以为患者提供同伴互助组织的联络渠道，促进其与经历相似者建立联结。我们可以主动使用面向失能人士的社会福利计划。建议临床医生建立本地区处理社会决定因素的机构清单，如就业中心、家暴庇护所及社会福利项目，并与这些机构的关键联系人建立个人关系，积极为患者转介相关服务。
在推荐活动或服务时，我们应考虑患者所处的文化背景、共病及个人兴趣等因素。一个重要的策略，是提升已参与解决社会决定因素的精神卫生从业者的技能。
当然，精神卫生从业者实现与社会部门的无缝协作仍面临挑战。沟通中的隔阂可能阻碍干预手段的有效实施；部分患者可能更倾向于仅接受传统治疗；另一种可能是问题过于棘手，导致医患双方都陷入挫败感。尽管存在局限性，但上述针对社会决定因素的干预措施风险很低，且获益往往显而易见。
在临床工作中关注社会决定因素，可以让患者获得赋权体验：他们将感受到医疗对自身现实困境的敏锐洞察，并成为自身康复旅程的积极参与者。从业者只要投入一些额外的时间，或者医疗体系提供一些额外的资金支持，都将获得丰厚的回报（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医疗体系正在为从业者创造此类实践机会），并让精神科治疗摆脱当前广泛存在的简化模式，变得更全面和有吸引力。这将有助于建立医疗机构与社区的联结，形成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既能消除精神卫生服务的污名，又使其对受众更具实质性的价值。
以上做法是否会稀释精神医学探寻疾病核心机制这一使命？本文作者认为不会，因为我们对精神药物的重视几乎完全集中在控制症状上，而心理治疗往往基于理论（而非可观察到的事实）作用于个体认知和行为的内在世界，暗示这些才是个体精神心理健康的中介因素。在我看来，在精神科治疗中忽视社会决定因素，无异于仅使用止咳药治疗
事实上，关注社会决定因素不仅不会让精神医学与其他医学专科渐行渐远，反而会通过为临床提供基于机制的指导而产生相反的效果。临床一旦充分认识到关注社会决定因素的必要性，就能真正兑现生物-心理-社会模式在精神心理科治疗中的潜力——该模式尽管受到推崇，其价值却尚未得到充分体现。此外，此举可以让临床工作与患者本人最重视的问题对焦，摆脱基于狭隘定义、由诊断驱动的一刀切的治疗方法，转向以人为本的照护模式，并弥合临床眼中的“治疗转归”与患者本人心目中的康复成果之间的鸿沟。最重要的是，它将使得精神卫生工作对于医患而言都变得充实而富有意义。
文献索引：Patel V. What can practitioners do about social determinants of mental health? World Psychiatry. 2025 Oct;24(3):294-295. doi: 10.1002/wps.21337. PMID: 40948077; PMCID: PMC12434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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