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文轩,刘云坤,李冰芷,黄能文,侯泽宇,唐金茹,李龙江,四川大学华西口腔医院头颈肿瘤外科
在全球范围内,口腔鳞状细胞癌(oral squamous cell carcinoma,OSCC)是最常见的癌症之一,给人类的健康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尽管已经在手术治疗、放射治疗、化学治疗及生物治疗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目前OSCC患者5年生存率仍低于60%。因此,了解OSCC恶性演进的分子机制十分重要,将有助于改善其预后和开发新的治疗方式。
近年来,大量的研究表明糖尿病与肿瘤发生发展之间存在密切的关系。例如一项来自美国的前瞻性队列研究显示:二型糖尿病会增加包括结
糖尿病患者伴随的高血糖症会通过触发脂质过氧化、慢性炎症、DNA氧化修饰和蛋白质功能的损失/增加,诱导羰基化合物和活性氧的释放,从而促进糖基化过程,即晚期糖基化终产物(advanced glycation endproduct,AGE)的形成。目前,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AGE、AGE受体(receptor of advanced glycation end-product,RAGE)可通过激活相关信号通路,促进OSCC的恶性发展。因此,本文对AGE/RAGE与OSCC恶性之间的关系进行简要综述。
1. AGE、RAGE及其相关信号通路
1.1 AGE的来源与生物学作用
AGE是由一系列糖基化反应产生的一类化合物。糖基化是蛋白质、脂质、核酸与还原糖或羰基化合物之间发生的一系列非酶促反应,包括脱水、氧化、缩合、异构化、环化等多个过程,最终形成AGE。
由于体内几乎没有酶能催化分解糖基化衍生化合物,因此其从血液中消除过程非常缓慢,导致AGE不断积累,进而与RAGE之间相互作用。AGE-RAGE轴能够促进还原型辅酶Ⅱ(nicotinamide adenine dinucleotide phosphate,NADPH)氧化酶系统激活,进而导致细胞内的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水平升高,从而进一步激活转录因子、核因子(nuclear factor,NF)-κβ,诱导氧化促进整个信号通路的修饰。糖基化虽然是衰老过程中自然的生理变化,但在慢性高血糖等代谢紊乱状态下,糖基化过程会加剧。癌症、神经退行性疾病、中风、风湿病、心血管疾病等许多慢性疾病都可借由AGE诱导的细胞功能障碍和炎症而发生。
1.2 RAGE相关信号通路
RAGE位于细胞膜表面,参与AGE相关的内稳态,不仅可以激活下游信号通路,加剧炎症和氧化应激,还可通过负反馈作用控制AGE的数量,防止AGE在体内过多积累。目前,研究较多的RAGE包括RAGE、AGE-R1、AGE-R2、AGER3、巨噬细胞清道夫受体A (scavenger receptor-A,SR-A)、清道夫受体B (SR-BⅠ、SR-BⅡ)、ERM蛋白家族[ezrin/radixin/moesin(ERM) protein]:埃兹蛋白(ezrin)、根连蛋白(radixin)、膜突蛋白(moesin)、凝集素样氧化低密度脂蛋白受体(lectin-like oxidized low-density lipoprotein receptor-1,LOX-1)和可溶性RAGE (soluble RAGE,sRAGE)。
RAGE是AGE在人体内的主要受体,也是目前研究最多的AGE受体,属于免疫球蛋白超家族。RAGE存在于各种细胞和组织的表面,包括:肺泡、单核/巨噬细胞、内皮细胞和树突状细胞,与机体的多种炎症和免疫反应相关。RAGE在牛肺内皮细胞中被发现,相对分子质量为42.8,与人类RAGE的蛋白序列一致。
RAGE除了与AGE结合外,还与其他几种配体结合,如高迁移率族蛋白B1 (high mobility group box 1,HMGB1)、巨噬细胞相关抗原1 (macrophage-1antigen,Mac-1)、S-100蛋白、β白淀粉样蛋白(beta amyloid peptide,β-AP)以及脂多糖,从而引起持续而强烈的细胞反应,活化激活蛋白1以及多种信号转导和转录激活因子(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STAT),释放各种细胞信号通路中间体,如ROS、p21ras、ERK1/2 (p44/p42)、p38、SAPK/JNK、促分裂素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rhoGTPases、磷酸肌醇-3激酶和JAK(Janus kinase)/STAT,激活细胞内级联炎症反应,导致促炎细胞因子的释放、加剧氧化应激、增加凝血障碍风险、细胞外基质蛋白(如胶原蛋白或
2. AGE/RAGE与肿瘤之间的关系
2.1 AGE/RAGE促进肿瘤的发生、发展
糖基化过程中DNA被还原糖或羰基糖基化,导致DNA碎片化或部分损伤。当肿瘤抑制基因遭到破坏时,就可能引发癌症。Ashraf等发现:DNA与活性羰基化合物3-脱氧
当RAGE与配体结合后,会活化多种信号转导和转录激活因子,其中最重要的是NF-κB,它是RAGE信号转导的关键靶点之一。与NF-κβ相关的细胞黏附分子、转化生长因子-β (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TGF-β)和促炎细胞因子[白细胞介素(interlenkin,IL)-6和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 α]表达上调,进而促进ROS和活性氮自由基(reactive nitrogen species,RNS)累积,最终导致慢性炎性状态。而现有的研究表明,肿瘤发生和慢性炎症之间存在密切的关系。
多个研究通过阻止AGE的积累和/或RAGE的激活或活化,抑制多种肿瘤的转移,包括肺癌、
2.2 sRAGE通过拮抗AGE/RAGE抑制肿瘤生长
AGE能够通过与RAGE结合引起氧化应激和炎症,而sRAGE能够通过与AGE结合来拮抗这一过程。从结构上来说,RAGE包含有1个V型和2个C型的胞外结构域、一段跨膜结构域以及由43个
sRAGE由细胞释放到胞外,能够与RAGE的配体结合,从而对AGE-RAGE轴进行负调控。在乳腺癌中,研究发现:相比健康对照组,乳腺癌患者血清中sRAGE浓度更低,并且在预后较好的患者(低级别或者
3. AGE/RAGE与OSCC之间的关系
3.1 AGE/RAGE与OSCC的发生、发展
RAGE表达量受环境因素影响,并参与OSCC的发生。OSCC是由多种环境因素相互作用促成的,如吸烟和饮酒。吸烟目前被公认为是发展OSCC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据现有研究数据,吸烟者发展为OSCC的概率比不吸烟者高7~10倍。在二手烟环境暴露下,细胞表面的RAGE受体表达量会显著增加,RAGE受体在吸烟相关的OSCC发生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当正常口腔黏膜发生癌变及OSCC进展过程中,RAGE的表达量会随之改变。Bhawal等通过反转录聚合酶链反应(reverse transcription-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RT-PCR)、Western Blot检测10种不同类型的OSCC细胞系以及正常口腔黏膜细胞中的RAGE mRNA水平和RAGE蛋白表达量,结果显示正常口腔黏膜细胞中几乎不能检测出RAGE蛋白,RAGE mRNA的表达水平也很低,而在OSCC细胞系中,均能检测出RAGE蛋白,RAGE mRNA表达量也相对较高,并且转移性OSCC中的RAGE mRNA表达量也比原发性OSCC更高。
RAGE受体及其配体相关的基因多态性影响OSCC的发生发展。目前,已有多个证据发现RAGE受体及其配体基因的单核苷酸多态性(single-nucleotide polymorphism,SNP)与OSCC之间的关系。Lin等分析了772名OSCC患者以及1 200名正常对照人群的HMGB1基因SNP后发现:HMGB1基因中的rs1045411SNP与OSCC风险显著相关,相比野生型,rs1045411 SNP位点的C等位基因会增加OSCC的发病风险。
事实上,该位点的C等位基因会导致HMGB1 mRNA结构产生轻微的扭曲,使mRNA稳定性下降,而rs1045411 SNP位点同时也是miRNA hsa-miR-5055p的易结合位点,这种结构变化会影响mRNA与miRNA的结合强度,影响HMGB1基因转录过程。同样的,Supic等在分析了193个基因样本后发现:HMGB1基因的rs3742305 SNP中,GG基因型与OSCC的淋巴结转移和肿瘤分期显著相关,并且rs3742305 SNP的GG基因型患者表现出更低的无复发生存率。而在另一项包含了618名OSCC患者和作为对照的592名正常人群的实验中,RAGE基因的rs1800625SNP与OSCC发病率有着明显的统计学关系,且该SNP突变型与晚期肿瘤(Ⅲ/Ⅳ期),大型肿瘤(最大直径>2 cm)也有着明确的统计学相关性。
RAGE受体及其配体表达量影响肿瘤的增殖、侵袭和远处转移。Bhawal等将RAGE基因沉默后,肿瘤细胞穿过transwell膜的细胞数减少为原有的1/4。划痕实验中肿瘤细胞的细胞迁移率明显下降。而另一位研究者在沉默OSCC细胞RAGE基因,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表现为OSCC细胞的增殖和侵袭能力受到显著抑制。
在Chapman的实验中,Ca9-22OSCC细胞经0.05%的香烟提取物暴露后,RAGE受体表达量增加了1.3倍,肿瘤细胞侵袭能力增加了1.8倍,进一步的实验结果显示:香烟提取物暴露下肿瘤细胞中RAGE相关的Ras活化,ERK、蛋白激酶B (protein kinase B,AKT)和NF-κB信号通路激活,基质金属蛋白酶基(matrix metalloproteinase,MMP)-2、9、14表达量增加,进而促进OSCC细胞侵袭。
Ko等加入体外生成的AGE处理SAS OSCC细胞后,肿瘤细胞迁移能力得到了提升,不过与之前的实验不同的是,AGE处理后的肿瘤细胞数量明显减少,细胞增殖率下降,AGE对于OSCC细胞增殖似乎起到了抑制的作用。
AGE/RAGE促进OSCC血管生成。RAGE与AGE结合后,通过细胞内信号通路增加NF-kB和激活蛋白1 (activator protein 1,AP-1)的转录活性,进而上调VEGF和血管生成素2 (angiopoietin-2,Ang-2)的表达量,促进血管生成。而血管生成是OSCC进展的主要原因之一。
Sasahira等从20名OSCC患者中分别获取OSCC细胞样本,通过酶联免疫吸附测定(enzyme-linked immuno sorbent assay,ELISA)测定RAGE、VEGF和VEGF-C的浓度,免疫荧光测定微血管密度(microvessel density,MVD)和淋巴管密度(lymphatic vessel density,LVD),结果显示:MVD与肿瘤的RAGE浓度之间呈明显的正向相关,肿瘤细胞中的VEGF浓度也随RAGE浓度增加而增加。将人重组HMGB1 (human recombinant HMGB1,hrHMGB1)作为RAGE配体处理OSCC细胞后发现:这些细胞分泌的VEGF会随着hrHMGB1的添加呈剂量相关性增加。RAGE与配体结合后通过激活细胞内信号通路可引起VEGF表达增加,进而促进OSCC血管生成。
3.2 AGE/RAGE与OSCC预后
AGE/RAGE与OSCC复发和预后不良密切相关。Sasahira等收集了74个OSCC患者的肿瘤标本,通过免疫组织化学对肿瘤细胞的RAGE表达量进行评估,并按照奥尔雷德分数(Allred’s score)对RAGE表达量进行定量分级,在这74名患者中,30名患者出现了局部复发,其中22(73%)名患者表现出高RAGE表达,而在另外40名无复发的患者中,仅有18%高表达RAGE蛋白,RAGE的高表达与肿瘤局部复发呈显著相关。
晚期OSCC经常侵犯和破坏颌骨,是导致OS‐CC患者临床预后不良的重要因素。目前,广泛骨切除术是治疗OSCC相关骨破坏的一线手术治疗方法,但这种方法会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而RAGE及其配体可能在晚期患者溶骨破坏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
在骨组织中,AGE累积会刺激破骨细胞的活性,加速骨吸收,并且随着年龄增加,这种刺激作用会更加显著。Kim等发现:发生骨转移的乳腺癌细胞系MDA-MB-231中S100A4表达量显著升高,当使用质粒转染沉默S100A4表达后,乳腺癌细胞的条件培养基的促破骨细胞生成作用降低,进一步的分子实验阐明了乳腺癌细胞分泌的S100A4通过与RAGE受体结合激活NF-κB通路促进破骨细胞生成,从而在乳腺癌骨转移中发挥溶骨作用。
Sakamoto等使用OSCC细胞系SAS细胞的条件培养基培养小鼠骨髓细胞,并加入破骨细胞分化因子(receptor activator of nuclear factor kappa-Βligand,RANKL)和巨噬细胞集落刺激因子(macrophage colony-stimulating factor,M-CSF),结果发现:SAS条件培养基的加入使TRAP阳性多核破骨细胞样细胞和骨吸收陷窝的形成显著增加,而在加入HMGB1中和抗体或者RAGE拮抗剂FPS-ZM1后,SAS条件培养基促进TRAP阳性多核破骨细胞样细胞和骨吸收陷窝形成的效果减弱,这表明SAS细胞分泌的HMGB1可通过RAGE受体促进破骨细胞形成和骨吸收。
随后,研究者将SAS细胞接种至小鼠胫骨处建立OS‐CC骨破坏小鼠模型,X线和micro-CT检测结果显示:SAS细胞接种3周后胫骨内出现明显溶骨病变,对小鼠注入HMBG1中和抗体或RAGE拮抗剂FPS-ZM1后,小鼠的溶骨破坏程度明显减弱。这些结果均表明:OSCC细胞分泌的HMBG1以及RAGE受体相关信号转导途径在晚期OSCC相关的骨破坏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AGE或其他RAGE配体的累积可能会加速晚期OSCC患者的溶骨破坏。
3.3 AGE/RAGE与OSCC治疗
RAGE受体及其相关配体是OSCC治疗的潜在靶点。芸香科植物吴茱萸中提取的活性物质吴茱萸碱(evodiamine,EVO)可以与HMGB1结合,抑制各种肿瘤的增殖,促进细胞凋亡。Ren等在体外实验中,使用4µmol/L的EVO处理OSCC细胞,结果显示:加入EVO处理后,OSCC细胞的增殖和侵袭显著受到抑制,口腔细胞的RAGE mRNA表达下调,HMGB1和RAGE蛋白表达下调,RAGE信号通路相关的信号分子NF-κB/MMP-2也显著降低。
通过质粒转染过表达RAGE后,EVO对于OSCC细胞增殖和侵袭的抑制作用受到明显减弱。因此,研究者认为EVO通过与HMGB1结合后,诱导HMGB1水解,干扰HMGB1与RAGE结合,从而影响RAGE相关的NF-κB信号通路激活,抑制OSCC细胞的增殖和侵袭。
EPH受体是目前已知的最大的酪氨酸蛋白激酶受体家族,在正常人体生理和病理过程发挥广泛的作用。EPHB4作为EPH受体家族的典型成员,可通过双向信号转导的方式调控肿瘤发生、肿瘤细胞附着、血管生成、迁移和侵袭等一系列肿瘤细胞的行为和功能。Yi等使用质谱分析技术发现:EPHB4与HMGB1有着较高的亲和性,在免疫沉淀法中EPHB4也能与HMGB1共沉淀。
使用siRNA抑制OSCC细胞EPHB4表达后,Western Blot结果表明:肿瘤细胞中HMGB1表达下调,NF-κB信号通路成员P-P65和P-IκBα的磷酸化过程明显下调;蛋白半衰期实验表明:EPHB4抑制后HMGB1蛋白的结构稳定性下降。而在加入siRNA抑制OSCC细胞的HMGB1表达后,EBPH4对于OSCC细胞增殖、侵袭和远处转移的影响也受到明显抑制,研究者根据其一系列的实验结果认为:高表达的EPHB4能够与RAGE的其中一个配体HMGB1结合,使HMGB1的蛋白结构稳定,进而通过激活NF-κB信号通路促进肿瘤细胞的增殖和转移。由此看来,通过调节HMGB1或其他RAGE配体的蛋白结构,干扰RAGE与配体结合和RAGE相关通路激活,可能是一种潜在的抑制OSCC进展的治疗方向。
此外,一些广泛应用的药物也会影响RAGE的激活,如他汀类药物就被证明可以下调RAGE表达,导致VEGF表达减少,影响血管生成。不过目前尚未有相关证据证实这类药物在OSCC治疗中的抗血管生成作用。
4. 总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AGE与RAGE相互作用,激活AP-1、NF-κβ、STAT等多种转录因子,通过多个信号转导途径,影响OSCC的发生、增殖、侵袭、转移和血管生成。然而AGE/RAGE与OSCC之间的关系仍然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1)AGE/RAGE与OS‐CC之间的分子通路尚未明晰;2)缺少足够的高证据等级临床试验和
来源:[1]王文轩,刘云坤,李冰芷等.晚期糖基化终产物在口腔鳞状细胞癌发展及治疗的研究进展[J].国际口腔医学杂志,2024,51(02):208-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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