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emitope Ogundare, MD, MPH.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公共精神病学研究员,纽约长老会医院/哥伦比亚大学欧文医学中心主诊精神科医师
人类的苦难不可避免。生而为人即意味着受苦——遭受磨难、情感破裂、失去归属。我们总是在寻找逃离之路。酒吧、教堂和电影院都号称能带来解脱,哪怕只是片刻。再就是诉诸医学:医生潦草的字迹,一趟药房之旅,手中的「快乐药丸」。
然而,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没有任何药物能治愈生而为人的境况。这种领悟或许令人心灰意冷,甚至萎靡不振。如果我们还有其他的出路呢?
我还是住院医时,一位上级医师曾跟我说:「对于我们的病人来说,只有大约2%的问题是纯精神医学的问题,剩下98%都是心理和生活本身的问题。」这个数字没什么科学依据,重点在于看待问题的视角。精神科训练我们追求精确:我们采集症状和病史,评估痛苦如何搞乱患者的人际关系、工作和社区生活。我们将这些信息分类,然后制定治疗方案,通常以药物治疗为中心。作为医生,我们的本能是去干预、对抗疾病、延缓死亡、减轻痛苦。于是,我们伸手去够眼前的工具——处方笺。这个操作给我们自己带来的即时解脱甚至不亚于患者。而且有时候,药物确实能在一段时间内带来帮助——减轻症状,改善功能,恢复希望。
然而,药物无法触及生而为人的宿命般的焦虑。
从出生到死亡,这个世界一直在带给我们伤痛,有些伤口比其他的更深。我们心中承载着那些被放逐的自体碎片(exiles)——它们被「保护者」(protectors)和「救火者」(firefighters)所守护。我们身处的文化告诉我们,悲伤是软弱的表现,我们必须时刻追求快乐。
然而,情绪本身并不是问题所在。情绪就像温度计,测量着我们的内在状态:愤怒表达的是未被倾听、被欺骗、偏离轨道,快乐反映的是满足和需求得到回应,悲伤则标志着失落、匮乏、创伤。如同发热时的体温计示数,情绪本身不是疾病,而是通往表象之下的深层次问题的线索。
深层次的心理痛,或「心理痛楚」(psychache),与
身体的创伤通过照护来愈合:清洗、去除坏死组织、保护新生组织,有时还需要植皮。心灵的创伤也需要同样的对待:见证、命名、修通。然而,我们所处的文化却让这种修复工作噤若寒蝉。我们被告知要「振作起来」(man up),很多人便试图用酒精、毒品或其他麻痹行为来淹没痛苦,追逐
疗愈源自表达,而非压抑。它源于讲述故事,感受情绪,以及卸下内心流放者的重担。内在家庭系统疗法(IFS)中,卸除负担(unburdening)意味着帮助受创的部分通过语言、意象和释放来放下包袱,这可能相当于其他疗法中识别扭曲的思维模式并重塑反应。无论采用何种方法,这项工作都始于重新看待情绪——不再将其视为必须征服的敌人,而是视为需要读数和理解的温度计。
对于临床医生而言,重要的不是摒弃药物治疗,而在于拓宽视野。即便诊疗时间确实非常有限,我们也可以为患者的故事——而不仅仅是核对症状清单——腾出一丁点儿空间。通过命名心理痛楚,并承认药物的局限性,我们可以建立切合实际的治疗预期,巩固治疗同盟。有时,精神科最有意义的干预在于愿意陪伴患者面对痛苦,去识别他们的情绪信号,而不是通过开药匆匆忙忙地将其「静音」。
这种面对局限性的诚实并不是精神医学的失败。它是这个行当的一部分。
将心理治疗比作精神层面的「物理康复」,或许可以帮助患者理解未来将会面临什么:疗愈会是缓慢的、费力的、渐进式的,但最终会累积形成意义深远的改变。没有捷径,没有灵丹妙药,只有实实在在的进步,实实在在的成长。
药物治疗自有其一席之地,但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案并不存在。没有哪种药是为人类的处境而研发的,人类的处境无药可医。唯有付出努力,以及那份共同的、生而为人的去践行的意愿。
2019-09-02

信源:No Pill for the Human Condition - Medscape - December 02, 2025. https://www.medscape.com/ viewarticle/no-pill-human-condition-2025a1000x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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