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 斌，李星墨，张宁轩，陈园园等，河北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皮肤科，上海家化联合股份有限公司

随着环境与气候的变化、化妆品滥用与安全问题的复杂化，敏感性皮肤（Sensitive skin, SS）的发生率逐渐增高，严重影响人们的生活质量。整体护肤理念的推广使得人们对健康护肤的意识不断增强，功效性护肤品（Functional cosmetics）在敏感性皮肤中的作用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本文对近年来功效性护肤品在敏感性皮肤中的应用进展进行了综述。

1  敏感性皮肤概述

根据国际瘙痒研究论坛（International forum for the study of itch，IFSI）2017年发布的专家共识[1] 以及我国最新的《中国敏感性皮肤临床诊疗指南（2024版）》[2] ，敏感性皮肤被定义为在外界轻微刺激下，出现阵发性或周期性的灼热、潮红、刺痛、瘙痒及紧绷感，伴或不伴持续性红斑的一种综合征。

敏感性皮肤既可见于痤疮、特应性皮炎或玫瑰痤疮等疾病患者，也可表现为无潜在皮肤疾病的特发性综合征[3] 。面 部是最常见的受累部位，头皮、颈部、手部、躯干及背部亦可发生[4] 。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全球约50%～70%的成年人报道存在不同程度的皮肤敏感[5] ，女性发病率普遍高于男性[6] ，年轻人高于老年人[7] 。我国一项针对＞18岁女性的抽样调查结果显示，SS患病率达49.6%[8] 。

2  敏感性皮肤的发生机制

敏感性皮肤的病理生理学机制尚未完全阐明。目前认为敏感性皮肤的发生是累及皮肤屏障-神经血管反应-固有免疫炎症的复杂过程，皮肤微生态紊乱也参与其中[2] 。

2.1 皮肤屏障功能受损：皮肤屏障功能与敏感性皮肤密切相关。角质层是维系皮肤屏障功能的主要结构，是主要的渗透性和保护性屏障，能够限制水分流失，抵挡潜在的有害外界因素。其功能受损时，外界化学物质、抗原及微生物更易侵入，引发炎症级联反应，促使SS发生[9] 。皮肤角质层脂质失调与敏感性皮肤的发生相关，研究显示SS患者角质层神经酰胺水平显著下降[10] 。

2.2 神经血管高反应性：神经功能障碍与敏感性皮肤相关，皮肤活检显示敏感性皮肤中表皮内神经纤维密度减少，且神经纤维对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alcitonin generelated peptide，CGRP）的反应性减弱。SS患者常伴有明显的感觉异常，有学者将SS视为小纤维神经病的一种表现[11] 。瞬时受体电位香草酸亚型1（Transient receptor potential vanilloid 1，TRPV1）在角质形成细胞、神经末梢及肥大细胞广泛分布。皮肤屏障受损后，神经末梢受到外界刺激，TRPV1活化可引发皮肤瘙痒、灼热及疼痛[12] 。

TRPV1还可进一步刺激肥大细胞分泌内皮素（Endothelin，ET），ET-1可诱导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和白介素（Interleukin，IL）-6分泌，从而增强血管反应性并导致扩张[13] 。

2.3 免疫炎症反应：TRPV1的激活可诱导肥大细胞脱颗粒，促进CGRP、P物质等神经递质释放，触发神经源性炎症。ET-1还可促进角质形成细胞与免疫细胞释放IL-23、IL-31，进而加重炎症反应[12] 。

2.4 皮肤微生态紊乱：研究发现，SS患者表皮葡萄球菌数量减少，而表皮葡萄球菌能够维持皮肤健康状态，控制感染炎症等，推测敏感性皮肤的发生可能与微生物屏障减弱有关[14] 。SS患者皮肤真菌群更具多样性，乳酸杆菌与毛霉菌相对增多，而限制性马拉色菌减少，提示微生物屏障削弱可能与SS发生相关[15] 。

3  功效性护肤品在敏感性皮肤中的作用机制及临床应用

功效性护肤品属于《化妆品监督管理条例》中的特殊化妆品范畴，在临床上多用于辅助管理敏感性皮肤，其主要作用机制包括修复皮肤屏障、舒缓抗炎反应及调节神经敏感性[16] 。

3.1 修复皮肤屏障：修复皮肤屏障为敏感性皮肤的重要管理方法，临床研究发现多种成分可改善皮肤屏障功能。3.1.1 青刺果油：青刺果油可促进酸性神经酰胺酶、丝聚蛋白（Filaggrin, FLG）、脂肪合成酶的表达及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激活受体（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s，PPARs）的表达，促进细胞间脂质合成，从而改善屏障功能[17] 。国内多名学者对复配青刺果油的保湿霜进行了临床研究，发现能够加快敏感性皮肤的皮肤屏障功能修复，提高皮肤对外界刺激的耐受性[18-19] 。

3.1.2 烟酰胺：烟酰胺是水溶性维生素B3衍生物。研究证明烟酰胺可以改善角质形成细胞的分化，增加神经酰胺、游离脂肪酸和胆固醇的合成，显著改善皮肤屏障功能。一项纳入12名男性志愿者的临床研究显示，局部应用2%的烟酰胺提高了角质层的含水量并通过减少经皮水分流失（Trans epidermal water loss，TEWL）改善了皮肤屏障功能[20] 。另一项纳入了28例特应性皮炎患者的临床研究显示2%烟酰胺乳霜降低了TEWL并增加了角质层含水量[21] 。两项研究均提示局部应用烟酰胺可改善敏感皮肤相关的受损屏障功能。

3.1.3 神经酰胺：神经酰胺是皮肤角质层中表皮脂质的重要组成成分，对皮肤屏障维稳起重要作用。神经酰胺可明显促进FLG的mRNA和蛋白表达，修复皮肤屏障功能[22] 。临床

研究证实含神经酰胺的保湿霜能提高皮肤含水量，缓解皮肤不适，改善皮肤干燥症状[23] 。国内一项纳入60例面部SS患者的研究评估了含有神经酰胺的面霜辅助治疗敏感性皮肤的疗效治疗，4周后角质层含水量显著提高，TEWL降低，有效促进了皮肤屏障功能恢复，减轻临床症状[24] 。

3.1.4 泛醇：泛醇在体内可被酶促氧化成泛酸，即维生素B5，泛醇对皮肤具有保湿和增强皮肤屏障功能的作用，比维生素B5具有更好的皮肤渗透性[25] 。外用右旋泛醇在体外实验中展示出抗炎作用，显著减少了前列腺素E2（Prostaglandin E2，PGE 2 ）的分泌。临床研究纳入了382例敏感性皮肤受试者，使用复配有右旋泛醇成分的护肤品有效改善了皮肤屏障功能[26] 。

3.1.5 植物油可通过补充角质形成细胞间脂质修复皮肤屏障，特别是含亚油酸比例高的植物油更利于皮肤屏障的修复[27] 。霍霍巴籽油具有很高的氧化稳定性，与人类皮脂的成分相似，富含蜡酯，具有修复皮肤屏障的功能，研究表明霍霍巴籽油能够有效保湿，并具有抗炎作用[28] 。红花籽油富含亚油酸，研究证实也可修复皮肤屏障[29] 。最新的研究发现青蒿油能够通过抑制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 kappa-B，NF-κB）信号通路，抑制细胞因子表达，减少炎症反应并恢复皮肤屏障功能[30] 。一款富含多种天然油脂（红花籽油、牛油果油等）的润肤剂（玉泽皮肤屏障修护身体乳®）在动物实验中能够显著减少炎症因子的表达，减轻皮肤炎症[31] 。

3.2 舒缓抗炎：炎症反应在敏感性皮肤发生中起重要作用，多种天然提取物及矿物成分被证实具有舒缓抗炎功效。3.2.1 温泉水：温泉水富含各种矿物成分。天然活泉水中富含二氧化硅、碳酸氢盐、硒等活性矿物成分，具有舒缓、抗刺激、抗炎作用，有助于舒缓镇静皮肤，同时一些微量元素还可以提升皮肤局部的防御能力[32] 。国内学者将含温泉水的修护霜用于敏感性皮肤的辅助治疗，发现使用后皮肤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性降低，皮肤水合作用和屏障功能有所恢复[33] 。国外研究证实一款火山矿物水配方通过改善皮肤屏障、抗氧化防御、加速皮肤更新和恢复皮肤微生物群，缓解急性应激引起的皮肤反应[34] 。

3.2.2 青蒿提取物：青蒿在中国有悠久的临床应用历史，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青蒿具有抗炎、免疫调节、抗菌等作用。研究证实青蒿水提取物有抗炎、修复皮肤屏障及改善瘙痒的作用，青蒿提取物能够显著抑制引发湿疹炎症反应的重要因子胸腺基质淋巴生成素（Thymic stromal lymphopoietin，TSLP）的表达。同时青蒿提取物还显著促进了FLG mRNA的表达水平，有助于改善皮肤屏障功能，并能增加瘙痒阈值，缓解瘙痒[35] 。研究结果发现，使用含青蒿提取物的护肤品4周可减轻红斑及刺痛等敏感性皮肤症状[36] 。另一项纳入了31例敏感性皮肤受试者的研究发现使用含青蒿挥发油的护肤品有助于缓解皮肤瘙痒、刺痛、潮红等症状，同时还能增加面部皮肤微生物群组成的丰富性和多样性[37] 。

3.2.3 红没药醇：红没药醇是一种洋甘菊提取物，具有抗炎作用。α-红没药醇可以抑制巨噬细胞中促炎细胞因子TNF-α和IL-6的产生，体外试验中显著抑制了小鼠的皮肤炎症反应[38] 。研究还发现α-红没药醇可以通过抑制肥大细胞中NF-κB的活化发挥抑制特应性皮炎的作用[39] 。复配红没药醇的修复剂在临床上对SS的治疗也展示出良好功效[40] 。红没药醇常与姜提取物复配使用以达到协同抗炎作用，可能与进一步协同抑制PGE2有关[41-42] 。

3.2.4 甘草提取物：甘草酸二钾具有抗炎、抗氧化、抗过敏等作用，其通过调节多种信号通路，下调多种促炎细胞因子的表达，减轻炎症过程[43] 。临床应用表明，复配甘草酸二钾的屏障修复剂用于敏感性皮肤，能够明显改善患者的皮肤耐受性及皮肤屏障功能生理指标，对修复皮肤屏障及治疗敏感性皮肤起到良好功效[40,44] 。甘草查尔酮A通过抑制NF-κB信号通路，阻断炎症因子的产生，还可显著抑制PGE2的生成，从而发挥抗炎作用，有效减轻皮肤红斑和炎症反应[45] 。一项纳入了1 221例受试者的临床试验证实含有甘草查尔酮A的护肤品能够缓解敏感性皮肤和玫瑰痤疮的症状[46] 。

3.2.5 积雪草提取物：积雪草提取物及其活性成分具有抗氧化及抗炎作用，主要通过抑制细胞因子释放（如TNF-α、IL-1b、IL-8等）、环氧合酶-2（Cyclooxygenase-2，COX-2）和NF-κB的活性，以及减少肥大细胞和其他炎症细胞的浸润[47] 。积雪草苷能够促进I型胶原和糖胺聚糖（尤其是透明质酸）的合成[48] 。临床研究显示，含5%积雪草提取物乳液显著提高皮肤水合水平，并降低了TEWL[49] 。国内研究表明使用0.1%积雪草面膜可短期内改善SS患者面部红区情况[50] 。

3.2.6 马齿苋提取物：马齿苋提取物可显著减少炎性介质的释放而产生抗炎活性，具有抗炎、抗敏、提高皮肤对外界刺激的耐受能力的作用，被广泛应用于舒敏类功效性护肤品中[29] 。国外一项随机双盲自身对照研究表明，含有马齿苋提取物成分的润肤霜在28 d后显著改善干燥、粗糙与红斑，并能提高皮肤的含水量[51] 。国内临床应用也证实复配马齿苋提取物的保湿霜单独或联合用于敏感性皮肤的治疗，能缓解面部红区情况[18-19] 。

3.3 调节神经：神经血管高反应性是敏感性皮肤的重要机制，部分活性成分可通过调节TRPV1通路或神经肽释放缓解症状。

3.3.1 4-叔丁基环己醇：人工合成的TRPV-1拮抗剂4-叔丁基环己醇可以有效抑制辣椒素激活TRPV1引起的钙离子内流，减少神经元释放的降钙素基因相关肽含量和人成纤维细胞释放的PGE2的含量，有助于提高皮肤的耐受阈值[12] ，同时还可减少炎症因子和趋化因子的合成，具有抗炎活性[52] 。

Srour J等研究发现，使用8周含4-叔丁基环己醇的护肤霜可使口周皮炎的红斑、干燥症状明显好转，且恢复了皮肤屏障功能[53] 。而一项针对中国SS人群的研究显示，使用含4-叔丁基环己醇的面霜后即刻，皮肤不适感的缓解率达90%以上，连续使用21 d后刺痛、红斑均可得到明显改善[54] 。北京大学团队的两项（分别纳入30例与39例受试者）临床研究结果证实，含有4-叔丁基环己醇的乳霜能够修复皮肤屏障，有效缓解敏感性皮肤的不适症状，具有良好有效性与安全性[55-56] 。

3.3.2 乙酰基二肽-1鲸蜡酯（Acetyl dipeptide-1 cetyl ester，AD-1）：AD-1是乙酸和十六烷基醇与精氨酸和酪氨酸组成的人工合成肽，具通过促进前阿片黑素皮质素（Pro-opiomelanocortin，POMC）的表达，促进β内啡肽的合成，减少CGRP的释放，最终降低TRPV1的激活以及继发的炎症反应，以减轻皮肤因受热、接触刺激性物质等因素产生的刺痛感和炎症[57] 。一项体外研究表明，AD-1能够显著减少PGE2的分泌，减低NF-κB信号传导[45] 。另一项研究中，AD-1显著上调了水通道蛋白3（Aquaporin3，AQP3）、FLG等基因的表达，从而发挥改善表皮屏障功能的作用[58] 。

一项半脸对照研究表明，含AD-1（Neurosensine®）的面霜可显著改善玫瑰痤疮相关红斑和SS症状[59] 。

3.3.3 棕榈酰三肽-8：棕榈酰三肽-8是一种合成肽酯，基于黑素细胞刺激激素（α-melanocyte-stimulating hormone，α-MSH）设计，通过模拟α-MSH调节NF-κB的活性，减少炎症反应。研究表明，棕榈酰三肽-8能显著抑制UVB照射角质形成细胞中IL-8的产生。在一项离体研究中，棕榈酰三肽-8显著减少了暴露于P物质的皮肤样本中的扩张毛细血管数量和扩张血管的大小[60] 。在一项纳入了56例SS志愿者的双盲对照试验中，棕榈酰三肽-8相比于对照剂更有效地缓解了由辣椒素引起的神经源性炎症和皮肤刺激[61] 。国外一项研究评价了复配有棕榈酰三肽-8配方在25例玫瑰痤疮患者的研究表明8周应用后红斑、水肿及刺痛均明显改善[62] 。

4  整体护肤理念在敏感性皮肤中的应用

近年来整体护肤（Holistic skin care）理念得到认可。清洁（Cleansing）、治疗（Treatment）、保湿（Moisturizing）、防晒（Photoprotection），CTMP是构成皮肤疾病整体护理方案的四大环节。专家共识指出：①对于敏感性皮肤，清洁时建议使用pH值中性至酸性且适合正常皮肤的清洁剂。含有少于10%皂基的合成清洁剂对皮肤的刺激性较低，适合敏感皮肤患者使用。SS人群建议选择无刺激、无致敏性、无致痤疮性、不含香料、不含酒精、具有温和的酸性pH值、具有维持并改善皮肤屏障功能的清洁剂。②保湿剂通过改善皮肤的水合作用和屏障功能在护肤程序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香料、防腐剂（如甲醛）和生育酚是保湿剂中最常见的过敏原，敏感性皮肤患者应尽量避免。敏感性皮肤人群应尽量选择能够恢复皮肤屏障、提高角质层含水量、舒缓保湿、不影响外用药治疗的疗效、低致敏性、不致痤疮、不含香料的保湿剂。③建议优先选择成分最少且致敏性较低的物理防晒霜[63] 。专家共识建议医生在临床实践中将CTMP纳入策略之一，根据患者基础皮肤状况、皮肤类型和患者偏好个性化推荐CTMP方案[64] ， 以克服对局部治疗的依从性问题，改善临床结果。

5  小结

敏感性皮肤的病理生理机制尚未完全阐明，敏感性皮肤的管理是一个复杂且多维度的过程，在常规治疗之外，科学合理的皮肤护理十分重要。具有修复皮肤屏障、舒缓抗炎、降低神经高反应性功效的护肤品可以有效改善敏感性皮肤的临床症状，但仍需更多科学、全面的临床研究以确立其安全性和有效性，为临床应用提供进一步支持。另外，医患双方应结合实际情况合理进行选择。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作者声明，在研究、撰写本文的过程中，无任何实际或潜在的经济利益冲突或其他利益冲突。本文内容纯属学术研究，与任何商业组织、机构或个人无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关联。

参考文献略。

来源：中国美容医学2025年10月第34卷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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