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胶质母细胞瘤与其微环境相互作用的研究进展
2025-08-13 来源:解剖学报

作者:付海韬,刘幸,刘玉清,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

 

胶质瘤是中枢神经系统最常见的颅内原发性肿瘤之一,其中,恶性程度最高的是胶质母细胞瘤(glioblastoma multiforme,GBM,WHO IV 级)。GBM 的发病率为3.23 例/10 万人,男性发病率高于女性,中位生存期仅为14.4 个月。标准的手术切除外加辅助放疗和替莫唑胺化疗的治疗方案,患者治疗效果并不理想,预后很差。

 

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GBM 的异质性以及免疫抑制的肿瘤微环境(tumor microenvironment,TME)在肿瘤发展和治疗抵抗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肿瘤微环境中不仅包括细胞外基质,还包括丰富的细胞成分,如肿瘤相关巨噬细胞、调节性T 细胞、中性粒细胞等免疫细胞和环境分子(如生长因子、细胞因子、趋化因子和外泌体)。为进一步提升GBM 患者的生存期和生存质量,我们需要更好地了解GBM 肿瘤微环境,努力探索安全、有效的靶向治疗方法。

 

本文中我们围绕GBM 肿瘤微环境的组成及特点,以及肿瘤细胞与TME 相互作用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根据基因表达谱的差异,GBM 通常被归为3 种亚型:经典型(classical,CL )、间充质型(mesenchyma,MES)和前神经元型(proneural,PN)。不同GBM 亚型的TME 组成具有显著的差异性。

 

由于GBM 与周围微环境的复杂相互作用,以及在肿瘤内维持不同基因型和表型的细胞亚群的能力,使得GBM 生长失调的机制还不清楚。与其他肿瘤相比,脑肿瘤的TME 非常特殊,因为它包含独特的组织驻留细胞,包括小胶质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神经元。除此之外,由毛细血管内皮细胞、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终足形成的血-脑屏障(blood-brain barrier,BBB)保护大脑免受外周免疫细胞的进入或攻击。

 

TME 在肿瘤发生、复发和对治疗反应的各个阶段都产生重要影响。非肿瘤细胞在产生和分泌多种细胞因子和生长因子的同时,还会促进肿瘤细胞的浸润,改变其生理特征,促进肿瘤进展。异质性是有效治疗GBM 的难题之一,肿瘤微环境在GBM 的发生发展中发挥关键作用。因此,了解GBM 肿瘤微环境的组分,明确其在促进肿瘤发展中的作用,针对免疫细胞或分子靶点进行探索,有助于研发新的胶质瘤治疗手段。

 

1. 细胞外基质

 

细胞外基质(extracellular matrix,ECM)约占成人脑总体积的20%。在健康人体的大脑中,ECM 大部分由蛋白聚糖(如卵磷脂)、糖蛋白(如腱蛋白)、糖胺聚糖(如透明质酸)以及胶原蛋白和其他纤维基质蛋白组成。在GBM 中,肿瘤细胞具有产生新的基质成分,和降解原有基质成分来广泛重塑其微环境的能力。GBM 细胞分泌的ECM 成分,如透明质酸、纤维连接蛋白、血栓反应蛋白和肌腱蛋白C(tenascin-C,TNC)的增加导致了ECM 成分的变化,在大体上反映为肿瘤硬度增加。

 

其中,TNC 是GBM 细胞的主要分泌产物,在增加ECM 硬度的过程中起驱动因子的作用。在较硬的ECM 上,肿瘤细胞与ECM 的连接更强,有利于肿瘤细胞迁移和侵入周围健康脑组织。较硬的ECM 还会增强GBM细胞的干性,并通过激活B 细胞淋巴瘤因子9 样蛋白(B-cell CLL /lymphoma 9-like protein,BCL9L )/Wnt /β-catenin 信号通路,实现肿瘤的持续生长。胶原蛋白在正常脑细胞中表达量很低,而在GBM 细胞系中却高度表达。

 

研究发现,GBM 患者血液中胶原α-2 (Ⅰ)链(collagen type Ⅰ alpha 2 chain,COL1A2)的表达明显高于健康人群,COL1A2 是一种Ⅰ型胶原蛋白链,其三螺旋结构由2 条α-1 链和1 条α-2 链组成。通过抑制COL1A2 可以促进细胞周期停滞,从而减弱GBM 的增殖。肿瘤相关成纤维细胞(cancer-associated fibroblasts,CAFs)是产生ECM 成分(特别是胶原蛋白)的细胞群。在GBM 中,CAFs 通过与胶质瘤干细胞相互作用促进肿瘤生长,还能通过上调长链非编码RNA 使GBM细胞对铁死亡产生抗性,还可以诱导肿瘤相关巨噬细胞的免疫抑制功能。

 

间充质基质细胞(mesenchymal stromal cells ,MSCs)是ECM 中的特殊成分,能够释放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6、C-X-C 基序趋化因子配体(C-X-Cmotif chemokine ligand,CXCL)1 和CXCL2 等细胞因子以及基质金属蛋白酶(matrix metalloproteinases,MMPs),这些分泌产物有助于局部细胞外基质的降解,促进肿瘤侵袭。透明质酸(hyaluronic acid,HA)的积累及其受体(如CD44 和CD168)的异常表达也与GBM 的进展密切相关。GBM 组织中透明质酸合成酶3 (hyaluronic acid synthase3,HAS3)水平较高,肿瘤细胞分泌的HA 与受体结合后,激活Ras /聚焦黏附激酶(focal adhesion kinase,FAK)/ERK 1、2 通路,诱导核因子κB (nuclear factor-κB,NF-κB)核转位和MMP-9 释放,促进肿瘤细胞的侵袭。

 

肿瘤细胞分泌的HA 还可以诱导树突状细胞凋亡并阻止特异性T 细胞的产生,利于肿瘤细胞免疫逃逸和抵抗免疫治疗。GBM 中CD44 高表达,不仅能够协助GBM 细胞侵袭,还会促进肿瘤复发。并且复发性GBM 通常表现出间充质干细胞样表型,具有更硬的ECM,其增殖和侵袭的能力更加强大。可以通过沉默HAS3 表达或阻断CD44 受体,使细胞周期阻滞在G1期,减缓GBM 细胞增殖。

 

总之,GBM 中ECM 成分的变化在肿瘤细胞的侵袭、进展中具有重要作用,干预肿瘤细胞与细胞外基质的相互作用可以延缓肿瘤的进展,为治疗提供新的靶点和思路。

 

2. 细胞成分

 

胶质瘤微环境的细胞组成复杂,包括肿瘤相关巨噬细胞、淋巴细胞、中性粒细胞、骨髓源性抑制细胞、内皮细胞等。脑肿瘤的肿瘤微环境有其独特的特点,即存在小胶质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神经元等组织驻留细胞类型,并且受到BBB 的保护。

 

2.1 肿瘤相关巨噬细胞/小胶质细胞:在GBM 的TME 成分中,肿瘤相关巨噬细胞和小胶质细胞(tumor-associated macrophages and microglia,TAMs)是最丰富的免疫细胞群体,占整个GBM 肿瘤块中活细胞总数的50%~ 70% 。TAMs 是GBM 的TME 中一个重要的免疫细胞群体,在支持肿瘤进展和诱导免疫抑制中起关键作用。GBM 中的TAMs 由血源巨噬细胞和脑内小胶质细胞组成,两者分别起源于骨髓和胚胎卵黄囊中的巨噬细胞祖细胞。

 

巨噬细胞表型和功能的可塑性一直是神经免疫学领域争论的热点话题,M1 /M2 二分法是对巨噬细胞分类的传统方法。M1 型巨噬细胞为促炎表型,在促炎细胞因子如干扰素γ(interferon γ, IFN-γ)和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 α,TNF-α)的诱导下,产生大量炎症因子,如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TNF-α、IL-1β、IL-6、IL-12 和IL-23 等,可杀伤肿瘤细胞。而M2 型巨噬细胞为抗炎表型,是在抗炎细胞因子(如IL-4、IL-10 或IL-13)刺激下发生极化而来,这种类型的巨噬细胞产生抑制炎症和促进组织损伤修复的细胞因子,如IL-10、转化生长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 β,TGF-β)、C-C 基序趋化因子配体(C-C motif chemokine ligand,CCL)22 和CCL17,对肿瘤细胞的细胞毒性较小。

 

免疫抑制性TME 是促进肿瘤免疫逃逸,加速其生长、侵袭和复发的关键因素,M2 型TAMs 分泌Ⅱ型免疫因子,如TGF-β、IL-4 和IL-10,这些细胞因子上调GBM 细胞STAT3 的表达。STAT3 在肿瘤细胞与TAMs 的相互作用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其激活可显著增强促肿瘤免疫调节效应,同时抑制机体对肿瘤的杀伤免疫反应,使得M2 型TAMs 成为造成免疫抑制性TME 的主要因素。然而,TAMs 表型是动态且多变的;GBM 中TAMs 的功能不能仅仅基于M1 /M2二分法简单区分。

 

GBM 通过上调抗吞噬表面蛋白CD47 来逃避吞噬作用,CD47 与巨噬细胞上的信号调节蛋白α(signal regulatory protein α,SIRPα)受体结合抑制吞噬活性,阻断CD47-SIRPα 信号轴可增强吞噬肿瘤作用。抗CD47 治疗使得肿瘤相关小胶质细胞对肿瘤细胞的吞噬作用显著增强,同时也增强了肿瘤相关巨噬细胞的吞噬作用。但在C-C 基序趋化因子受体(C-C motif chemokine receptor,CCR)2 敲除小鼠中,肿瘤相关巨噬细胞几乎无肿瘤细胞吞噬作用,而小胶质细胞的肿瘤细胞吞噬作用在抗CD47 治疗下显著增强,这表明小胶质细胞具有相对独立于巨噬细胞的吞噬肿瘤能力。

 

在胶质母细胞瘤组织中,CD58 表达高于相邻非癌组织,且高表达CD58的胶质母细胞瘤患者预后更差。研究发现,CD58 高表达的肿瘤细胞可通过分泌CXCL5 诱导巨噬细胞M2 样极化,从而促进免疫抑制微环境形成,加速肿瘤发展。同时,M2 极化的巨噬细胞产生IL-6,通过STAT3 信号通路诱导GBM 细胞中PD-L1 的表达,进一步促进肿瘤的免疫逃逸。

 

此外,TAMs 表达芳烃受体(aryl hydrocarbon receptor,AHR),GBM 细胞分泌的犬尿氨酸可激活TAMs 中的芳香烃受体,进而上调CCR2,驱动TAMs 向肿瘤部位的浸润和促进肿瘤生长。唾液酸免疫球蛋白样凝集素7 (sialic acid binding immunoglobulin-like lectin7,SIGLEC7)是一种在多种免疫细胞中表达的受体,对免疫细胞的活性和功能具有重要调节作用。

 

最近的研究发现,在高级别胶质瘤中SIGLEC7 表达升高显著,并且与M2 巨噬细胞浸润水平成正相关,SIGLEC7 增强巨噬细胞向M2 表型极化,从而通过M2 巨噬细胞的免疫抑制作用促进GBM 侵袭。半乳糖凝集素3(galectin 3,Gal-3)是一种多功能蛋白,TAMs 分泌的Gal-3 促进肿瘤细胞的迁移和入侵,阻断Gal-3 可阻碍肿瘤细胞迁移。在体内模型中,Gal-3 缺失使TAMs 向促炎表型转变,并表现出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inducible nitric oxide synthase, iNOS)表达增加,精氨酸酶1 (arginase 1,Arg-1)表达减少。

 

GBM 微环境中的低氧状态也会产生影响,在常氧条件下,M2 样肿瘤相关巨噬细胞分泌的转化生长因子β 诱导蛋白(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 beta induced protein ,TGFBI)可促进GBM 生长;在低氧条件下,低氧诱导因子1 (hypoxia inducible factor-1,HIF-1)诱导胶质瘤干细胞中TGFBI 的表达,并且TGFBI 通过稳定肝配蛋白A 型受体2(erythropoietin-producing hepatocellular A2 receptor ,EphA2)蛋白,激活Akt-c-MYC 信号通路,维持胶质瘤干细胞自我更新能力和致瘤潜能。这一调控轴的发现为胶质瘤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潜在靶点。

 

综上所述,TAMs 在胶质瘤的进展、侵袭、复发和耐药中起着关键作用,使其成为胶质瘤免疫治疗的干预靶点。可以通过抑制TAMs 的募集和浸润,抑制向M2 型极化,或通过重编程等手段消除M2 表型,促进M2 向M1 表型转化,从而恢复其杀伤肿瘤的作用。

 

2.2 调节性T 细胞:肿瘤浸润淋巴细胞(tumor infiltrating lymphocytes,TILs)主要由CD8+ 细胞毒性T 细胞(cytotoxic T cells,CTLs)、CD4+ T 辅助细胞(helper cells,Th cells)和调节性T 细胞(regulatory T cells,Tregs)组成。Tregs 是一类特异的T 细胞群,可通过免疫抑制措施调节整体免疫稳态。研究表明,GBM 的不良预后与肿瘤内较高的Tregs 细胞比例相关。

 

在GBM 的TME 中,肿瘤细胞分泌的IL-10和TGF-β 不仅能够减弱抗肿瘤免疫,还可以促进其他类型T 细胞向Tregs 的转化。Tregs 本身也分泌IL-10 和TGF-β,进一步促进微环境的免疫抑制。根据其产物和生物学特性,Tregs 可分为自然调节性T 细胞(natural Tregs,nTregs)和诱导调节性T 细胞(inducible Tregs,iTregs)两大类,两种Treg均能普遍表达叉头框蛋白P3(forkhead box proteinP3,Foxp3)。

 

纤维蛋白原样蛋白2(fibrinogen-like protein 2,FGL2 )在GBM 中高表达,FGL2 作为Foxp3 的功能效应子,抑制效应T 细胞的活动,与疾病分级和不良预后相关。在小鼠模型中,FGL2 可促进肿瘤细胞增殖,肿瘤生长以及低级别肿瘤向高级别肿瘤的转化。阻断FGL2 可增加浸润肿瘤的CD8+T 细胞数量并提高其细胞毒性,利于肿瘤细胞的清除。

 

Tregs 的免疫抑制活性是有效抗肿瘤免疫治疗的主要障碍。Tregs 靶向治疗与其他方法,如免疫检查点阻断剂、免疫激动剂、肿瘤疫苗、放疗和化疗相结合,可提供协同抗肿瘤效果。然而,Tregs 在肿瘤组织中的功能评估是复杂且难以确定的。

 

针对Tregs 的早期肿瘤免疫治疗主要集中在对细胞群体的清除,但在去除Tregs 的同时,正常的效应T 细胞也被去除,导致机体抗肿瘤免疫能力明显下降。不过Tregs 清除只是暂时的,体内的Tregs 水平很快就会恢复到清除前的水平。可以通过抑制Tregs 的生成等策略减少对治疗效果的减弱。Tregs 的作用及功能需要更深的研究,以充分发挥其免疫治疗靶点的潜力,更好地改善患者的预后。

 

2.3 树突状细胞:树突状细胞(dendritic cells,DCs)是一种特化的抗原提呈细胞(antigen presenting cells,APCs),通过连接固有免疫和适应性免疫,在抗肿瘤免疫应答的启动中发挥关键作用。树突状细胞在GBM 中的具体作用仍有待阐明。对原发性脑肿瘤和转移性脑肿瘤的研究表明,树突状细胞、肿瘤细胞和TME 之间存在相互作用。DCs 可以识别肿瘤抗原并将其转运到颈深部淋巴结,从而引发T 细胞介导的反应。

 

DCs 还可以产生趋化因子,如CCL9 和CCL10,这些趋化因子可以招募细胞毒性T 淋巴细胞进入肿瘤。在T 细胞产生的IFN-γ 的刺激下,DCs 还可以通过产生IL-12 等细胞因子来增强T 细胞和自然杀伤(natural killer,NK)细胞的抗肿瘤活性。树突状细胞通过淋巴将肿瘤“引流”到颈部淋巴结可能是免疫疗法(如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的关键靶点。

 

在小鼠胶质瘤模型中,通过血管内皮生长因子C (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C,VEGF-C)表达增强脑淋巴血管与免疫检查点阻断协同作用,可引发强大的适应性免疫反应,并改善生存情况。淋巴管的VEGF-C 增强导致DCs 以CCL21 /CCR7 依赖的方式从中枢神经系统迁移到颈部淋巴结,这种DCs 迁移对于VEGF-C和免疫检查点阻断联合治疗至关重要。这些研究都表明,淋巴血管系统和DCs 在介导抗肿瘤反应中发挥重要作用。

 

2.4 中性粒细胞:中性粒细胞作为机体的第一道防线,通过吞噬作用和脱颗粒(具有多种细胞毒性物质的颗粒)在血液循环中不断抵抗微生物感染。C-X-C基序趋化因子受体2 (C-X-C motif chemokine receptor 2,CXCR2)是中性粒细胞募集的关键分子介质,其表达与胶质瘤的预后密切相关,中性粒细胞从血液中被招募到TME 中;中性粒细胞进入TME后,它们被称为肿瘤相关中性粒细胞(tumor associated neutrophils,TANs),和TAM 分化为M1 样和M2 样表型类似,TANs 也被描述为N1 型(具有抗肿瘤作用)和N2 型(具有促肿瘤作用)。

 

大多数情况下,TANs 表现为促瘤型N2 表型,通过旁分泌等形式促进胶质瘤细胞增殖和侵袭,并对放、化疗产生耐药性。中性粒细胞胞外诱捕网(neutrophil extracellular traps,NETs)由中性粒细胞产生,是DNA或线粒体DNA 构建的细胞外网络结构,并被组蛋白和酶修饰,是中性粒细胞的独特功能。NETs 通过表达NET 相关蛋白(包括弹性蛋白酶、蛋白酶-3 和蛋白酶G)促进GBM 的发生和侵袭。

 

休眠肿瘤细胞的复苏是肿瘤侵袭、转移和复发的常见原因。在实验肿瘤模型中,炎症过程中形成的NETs 可以唤醒肿瘤细胞。TANs 是非常有前景的抗胶质瘤靶点,但由于其在胶质瘤进展中的机制仍不清楚,目前能够特异性靶向肿瘤内TANs 的靶点较少。

 

2.5 骨髓源性抑制细胞:骨髓源性抑制细胞(myeloid-derived suppressor cells,MDSCs)是一组多样化的髓系细胞,在正常组织中的数量非常少,仅占外周血单核细胞的0.5%~ 2%。在癌症、炎症、创伤和病原体侵袭等病理条件下,MDSCs 的比例显著增加,通常被认为是胶质瘤微环境中仅次于巨噬细胞的第二大免疫抑制细胞群体。

 

基于细胞形态和起源可将MDSCs 分为3 型,分别为单核细胞型髓源性抑制细胞(monocytic myeloid-derived suppressor cells,M-MDSCs ),粒细胞型髓源性抑制细胞(granulocytic myeloid-derived suppressor cells,PMNMDSCs),另外在GBM 中还发现了早期阶段的MDSCs (early myeloid-derived suppressor cells,e-MDSCs)。

 

MDSCs 通过分泌TGF-β1 实现其免疫抑制功能,从而促进GBM 生长和转移。血管内皮生长因子A (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A ,VEGFA)可以促进MDSCs 分泌TGF-β1,间接影响MDSCs 的免疫抑制功能,推动肿瘤进展。VEGFA 还可以被包装进外泌体,外泌体被外周血单核细胞摄取后,促进外周血单核细胞分化为MDSCs,促进GBM 的生长和转移。

 

MDSCs 能够分泌多种血管生成因子,如VEGF、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basic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bFGF)等,这些因子可以促进肿瘤血管内皮细胞的增殖和迁移,诱导新生血管的形成,为GBM 细胞提供营养成分,促进肿瘤细胞的生长。

 

MDSCs 还能通过调节GBM 细胞的上皮-间质转化过程,使肿瘤细胞获得更强的迁移和侵袭能力。GBM 微环境中的低氧状态也对MDSCs 产生影响,低氧诱导的HIF-1α 表达可以促进MDSCs 向TAMs 分化,抑制抗肿瘤免疫;还能上调iNOS 和Arg1 等分子,增强MDSCs 的免疫抑制功能。

 

通过对神经胶质瘤的研究发现,CCR2、CCR5 及其配体在GBM 中高表达。在小鼠神经胶质瘤模型中,CCR2 /CCR5 双抑制剂与抗PD-1 疗法联合使用时,引发了更强的抗肿瘤免疫反应。这可能是因为CCR2 /CCR5 共抑制减少了M-MDSC 在肿瘤中的浸润,从而减轻了对CD8+T 细胞的免疫抑制,使得抗PD-1 疗法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提高了T 细胞的持久性和效应功能。

 

MDSCs 是TME 中重要的免疫抑制细胞,靶向MDSCs 可能是改善胶质瘤患者预后的有效治疗策略。具体可采用消除TME 中MDSCs,抑制MDSCs 向肿瘤迁移和扩增,诱导MDSCs 凋亡和促进MDSCs 分化等方法。

 

2.6 细胞间的相互联系:GBM 微环境中的细胞会直接或间接产生联系,共同促进肿瘤的生长、侵袭和复发。例如,表达趋化因子如CCL2、CCL5、CCL20和CCL22 的TAMs 会增加Tregs 的募集,进而抑制效应T 细胞、自然杀伤细胞和抗原提呈细胞的活性。小胶质细胞还表达和分泌Fas 细胞表面死亡受体配体(fas cell surface death receptor ligand,FasL),FasL 与其受体结合,诱导GBM 中浸润的T 细胞凋亡。

 

TAMs 释放TGF-β、IL-1β、IL-6、应激诱导蛋白1 (stress-induced phosphoprotein 1,STI1)和表皮生长因子(epidermal growth factor,EGF),这些因子作用于GBM 中的胶质瘤干细胞,刺激肿瘤生长和侵袭。TAMs 分泌的TGF-β 还可促进MMP-2 和MMP-9的分泌,从而降解ECM,增强GBM 的侵袭性。在GBM 中,低氧诱导补体C3 表达,补体C3 和补体C3a 受体1(complement C3a receptor 1,C3AR1)都与GBM 的侵袭性和患者较短的生存期相关;C3a 与C3AR1 结合促进小胶质细胞和巨噬细胞向M2 样极化,促进免疫抑制性TME 的形成,支持肿瘤生长,这为理解GBM 的免疫抑制微环境形成提供了新的见解。

 

MDSCs 通过分泌多种免疫抑制因子,如IL-10、TGF-β、IL-6 等,以及表达免疫检查点分子如细胞程序性死亡配体1(programmed death-ligand 1,PD-L1),对肿瘤微环境中的免疫细胞产生抑制作用。MDSCs产生多种可溶性免疫调节因子,如ROS、NO、前列腺素E2(prostaglandin E2,PGE2)、IL-10、S100A9 来抑制细胞毒性T 细胞的活化和功能。它们还可以消耗代谢底物,如L-精氨酸,进一步抑制T 细胞的功能。

 

MDSCs 还可以通过与NK 细胞受体(natural killer cell protein 30,NKp30)接触,抑制NK 细胞的细胞毒性和细胞因子释放,从而创造一个有利于肿瘤生长和免疫逃逸的微环境。同时,GBM 和Tregs 分泌的IL-10 和TGF-β 等细胞因子,不仅能够对NK 细胞发挥免疫抑制作用,有助于MDSCs 的生成,而且损害树突状细胞的抗原提呈能力。

 

胶质瘤干细胞(glioma stem cells,GSCs)像其他肿瘤干细胞一样,能够自我更新、增殖、分化成多种细胞类型,在肿瘤中充当自我更新和分化的储存库。GSCs 分泌的骨膜素(periostin,POSTN)通过αVβ3 /PI3K/Akt /NF-κB 途径招募小胶质细胞并上调小胶质细胞中CD70 的表达,从而促进Tregs 的发育和功能;GSCs 也会抑制微细胞毒性T 淋巴细胞的激活,促进GBM 免疫抑制微环境的形成。

 

GSCs 还可以通过IL-10、TGF-β1、可溶性集落刺激因子1(secreted colony-stimulating factor 1, sCSF-1)和巨噬细胞抑制细胞因子-1 (macrophage inhibitory cytokine-1,MIC-1),诱导肿瘤相关巨噬细胞向免疫抑制性M2 型分化,创造利于肿瘤细胞生长的微环境。

 

3. 未来的治疗前景

 

异质性给胶质瘤的治疗带来了巨大挑战。由于不同患者的肿瘤具有不同的特征单一的治疗方法可能无法适用于所有患者。因此,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肿瘤特征制定个性化的治疗方案,以提高治疗效果。改善药物传递方式,通过调节BBB(如调节外排泵、紧密连接,使用受体激动剂)或增强药物的脂溶性(如使用脂质体),或采用绕过BBB 的方法(如使用特定的治疗方法、单克隆抗体载体、纳米技术、辐射、电穿孔、低强度超声等),提高药物在大脑中的渗透。

 

Yu 等发明了一种由药物核心、阳离子脂质体和红细胞膜组成的纳米药物,并将其命名为αLy-6C-LAMP,αLy-6C-LAMP 注射后能够优先靶向脾脏中的M-MDSCs。脾脏中的M-MDSCs 摄取药物后,可以通过其自身的迁移能力,携带药物跨越BBB 进入肿瘤组织。通过检测肿瘤组织中PD-L1的表达,证实了药物成功被运输到肿瘤部位,从而实现了利用M-MDSCs 跨膜运输药物的目的。

 

寻找有效生物标志物,进一步研究可能的生物标志物,如T细胞浸润情况,特定基因突变,新抗原表达,DNA 错配修复缺陷及微卫星不稳定性等,以及它们的组合,以更好地预测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mmunecheck point inhibitors, ICIs)的疗效。优化联合治疗方案,继续探索ICIs 与其他治疗方法的联合,包括免疫治疗之间的联合(如不同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的联合)以及免疫治疗与传统治疗(放疗、化疗)的联合,以提高治疗效果。

 

4. 展望

 

GBM 肿瘤细胞与其TME 之间的复杂相互作用是导致GBM 难以治愈的原因之一。GBM 具有显著的肿瘤内异质性和免疫抑制微环境。免疫抑制微环境不仅使GBM 逃避免疫细胞追杀,而且促进肿瘤生长和侵袭,两者相辅相成,导致耐药、频繁复发和疾病快速进展。TME 中的各种成分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是影响治疗效果的关键因素。未来应进一步探索GBM 如何重塑神经系统,以及这种相互作用如何影响GBM 的进展和治疗反应。针对新发现的靶点开发新的治疗策略,以提高GBM 免疫治疗的有效性。

 

随着对GBM 微环境异质性的深入理解,开发个性化治疗方法,以适应不同患者的特定微环境特征。针对GBM 微环境中的免疫抑制相关细胞的靶向药物开发趋势和临床研究重点,为改善GBM 免疫抑制微环境,提高免疫治疗效果提供了系统的理论依据。研究GBM 如何通过与微环境的相互作用产生耐药性,并开发策略来克服这种耐药性,可以改善GBM 治疗效果。

 

总之,TME 靶向治疗是非常具有前景的治疗策略,目前对于GBM 的TME 中各成分的研究仍处于进展阶段,通过不断发掘其中的治疗潜力,能够不断地完善肿瘤治疗方案,更好地改善患者预后。

 

来源:付海韬,刘幸,刘玉清.神经胶质母细胞瘤与其微环境相互作用的研究进展[J].解剖学报,2025,56(01):66-73.DOI:10.16098/j.issn.0529-1356.2025.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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