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庞建岗 王玉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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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多年前，才子唐寅写下了“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桃花庵歌》，当其中“半醒半醉日复日”的归隐生活照进当今社会，却呈现出一种悲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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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癫

他三十多岁，自幼父母双亡，由近亲属抚养长大，失去了最核心的情感依靠和现实支持源的他变成了一座“孤岛”。

而后，并不顺利的学业没能给他带来稳定的工作，他不但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还缺少规律的生活作息和社会身份认同。

所以自十余年前起，“酒精”便作为“自我疗愈”的工具走进了他的生活，他试图通过每日饮酒来麻木那无法排解的孤独与哀伤。

酗酒，让他无法获得良好的工作机会，也因此错过爱情，还招来了众多疾病：4年前，他被诊断为“癫痫”；2年前，他被诊断为“高血压病”。

他没有接受药物治疗，更没能戒酒，纯酒精200g/日已经成为常态，而且酒量越来越大。

十余年大量饮酒，已经让他对酒精形成严重的生理依赖，突然停酒可能会导致危险的戒断症状，如震颤、出汗、焦虑、震颤谵妄。

他并没有意识到，“癫痫”就是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的表现。

02

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

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指由于长期饮酒造成酒精作用于脑组织产生的慢性、容易复发的脑部疾病，是长期过量饮酒导致的中枢神经系统严重中毒，而且几乎所有患者都存在慢性酒精依赖综合征发病机制，包括以下6种综合征：韦尼克脑病、柯萨可夫综合征、慢性酒精中毒性痴呆、酒精性震颤-谵妄、酒精性癫痫、酒精性精神和行为障碍。

根据美国国家酒精滥用与酒精中毒研究协会（NIAAA）标准，男性饮酒量超过196g纯酒精/周（女性98g纯酒精/周）时，具有酒精中毒风险。

具有长期饮酒或酒精依赖病史的患者，在12个月内出现以下三项及以上表现，可临床诊断为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

（1）对酒精耐受（需要摄入更大量以达到愉悦感）；（2）停止饮酒后出现戒断症状/反应；（3）过量摄入；（4）无法控制、戒除；（5）耗费大量时间寻求、获得和摄入酒；（6）社会交往活动意愿减退；（7）不顾任何不良后果（身体/心理问题）。

本文患者具有长期饮酒史，几乎具备以上所有表现，已达到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的标准。

酒精性癫痫临床表现为多种类型的癫痫发作，以全身强直-阵挛性发作较常见，严重时可呈现癫痫持续状态。

目前已经无法追忆他当年癫痫发作的具体类型，只见无法戒断、需求猛增的酒精，如同一辆不断加速的列车，将他带入恐怖的无尽深渊。

03

昏迷

近半年，随着饮酒量增加、饮食量逐渐减少，他几乎“以酒代餐”。

灾难突然降临，他出现了明显的精神异常，包括时空定向力障碍、人物定向力下降，言语含糊、答非所问，步态不稳、需人搀扶。在亲属帮助下，他被送往医院住院治疗。

慢性酒精中毒可导致多个脏器的损害，因此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患者常合并其他脏器的疾病，包括肝脏损害、肾脏疾病、心血管损害、皮肤血管扩张、慢性胃炎和胃溃疡、胰腺炎和低血糖等，并且罹患喉食管、胃、胰腺和上消化道恶性肿瘤的风险也明显增加。

另外，由于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患者饮食异常，他们可能同时患有营养缺乏症、周围神经损害和血液系统疾病。

经检查，他的血红蛋白略有减低（121g/L），肝肾功能也有轻度异常（谷丙转氨酶90U/L，谷草转氨酶48U/L，谷氨酰胺转肽酶89U/L，肌酐107mmol/L），看来酒精对他脑部的损伤最为显著。

入院后不久，他就进入了昏迷状态，双侧瞳孔大小约1mm，对光反射迟钝。医生立即为其安排颅脑CT检查，见“脑内腔隙性灶、双额叶脑软化灶，考虑第四脑室钙化灶，后顶部头皮软组织略肿胀”。

医生也考虑他患有“酒精中毒性脑病”，故采取了“纳洛酮、精氨酸、维生素B1、维生素B12”的治疗方案，他的意识稍微好转，但反应仍迟钝、目光呆滞、言语不清、耳聋。

随后，医生安排颅脑MRI检查，见“双侧乳头体、四叠体、丘脑及中脑导水管周围见对称DWI及T2 - FLAIR高信号，双侧额叶及左侧放射冠区可见多发条状、脑回样DWI高信号”（图1-4）。

图1

图2

图3

图4

根据MRI结果，医生确定他是酒精中毒性脑病的另一种分型——韦尼克脑病。

04

韦尼克脑病

韦尼克脑病是一种由硫胺素（即维生素B1）缺乏所致的急性代谢性脑病，可由慢性酒精中毒、妊娠导致持续性呕吐、消化道手术后营养不良、肿瘤等恶性消耗性疾病、克罗恩病、重度烧伤等原因引起，上述病因导致硫胺素持续摄入减少或吸收障碍是发病的根本原因。

他在近期“以酒代餐”，酒精本身会干扰硫胺素的吸收和利用，而完全断绝饮食来源则彻底掐断了外源性维生素B1的补给，导致体内储备迅速耗竭，急剧诱发韦尼克脑病。

韦尼克脑病的典型表现为精神意识障碍、眼肌麻痹和共济失调“三联征”，但临床上三联征均出现的患者仅占16%，多数患者只有其中一种或两种症状，19%的患者不具备其中任何症状。可见，对于任何有长期酗酒史或营养不良史的精神错乱患者，都应将韦尼克脑病纳入首要鉴别诊断。

MRI是目前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较为理想的影像学检查方法，敏感性约为50%，特异性约为90%。韦尼克脑病病灶分布具有一定的特征性，多表现为乳头体、第三、四脑室、中脑导水管周围灰质、双侧丘脑背侧核区出现对称性异常长T1、T2信号，T2-Flair序列呈高信号。

该患者的MRI结果非常符合韦尼克脑病的典型表现，已经确诊无疑。韦尼克脑病的最主要治疗方案是戒酒，再是病因治疗、纠正营养失调、脑保护治疗等，可积极通过非肠道补充B族维生素，包括维生素B1注射液肌肉注射及甲钴胺注射液肌肉或静脉注射（1000 μg，1次/d）。

虽然得到了确诊，但他还是放弃了治疗，原因是多方面的：他无法戒酒，也难以承担治疗费用，亲属对他失去了信心……

他是一位被多重悲剧和疾病压垮的个体，这是心理创伤、社会支持缺失与物质成瘾相互作用的结果。他赖以解忧的“半醒半醉日复日”，覆灭了他的前途，摧毁了他的身体，至于“但愿老死花酒间”，他还有“老”的机会吗？

参考文献：

[1] 中国医师协会神经内科分会脑与脊髓损害专业委员会.慢性酒精中毒性脑病诊治中国专家共识[J],中华神经医学杂志,2018,17(01):2-9.

[2] 高煜,王向波,高雪,等.Wernicke脑病的罕见临床表现（附1例报告）[J].中风与神经疾病杂志,2022,39(02):154-157.

[3] 张双,彭如臣,信瑞强,等.Wernicke脑病的磁共振表现及其临床特点[J].磁共振成像,2016,07(02):136-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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